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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功封侯,风起金殿(1 / 2)

马车碾过青石官道,在震天的欢呼声中驶入京城。

楚宁扶着车辕下来,目光越过涌动的人潮,轻易便锁定了最前方那个身影。沉寒霄端坐于骏马之上,玄甲未卸,青色披风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。与周遭的欢腾格格不入,他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肃杀,薄唇紧抿,仿佛不是凯旋,而是奔赴另一处无声的战场。

未及入宫,几名华服男子便笑着迎了上来,为首的朗声道:“寒霄!此番大捷,可是为我朝立下不世之功啊!”言辞热络,笑意却未达眼底。

沉寒霄微微颔首,算是回礼,并未下马,姿态疏离。楚宁静立一旁,敏锐地捕捉到那几人目光在她与沉寒霄之间逡巡,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算计。

“寒霄如今可是双喜临门,”另一人语调拖长,意有所指地瞥向楚宁,“既建功立业,又娶得公主殿下这般佳人,实在是……羡煞旁人。”他话锋一转,声音压低,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清,“只是不知……这第三喜,何时才能到来?将军府……总该有些孩童的笑声才像话嘛。”

几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,嘴角是压抑不住的讥诮。

空气瞬间凝滞。

楚宁清晰地看到沉寒霄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凸起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他下颌线条绷紧,周身气压骤降,那是一种被触及逆鳞的森寒。

楚宁心中一紧,立刻走上前一步,挡在沉寒宵身旁。沉寒宵的手握得更紧,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光芒,他本能地感受到羞辱和轻视,但仍强行维持着将军的威仪,淡声说道:“诸位堂兄有心了。言尽于此,若无大礼,不必多言。”

“走吧。”他回头低沉开口,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
他策马前行,未再看那些人一眼。楚宁快步跟上,在与他并肩时,低声唤道:“寒霄?”

沉寒霄没有侧头,也没有减速,唯有握着缰绳的手,骨节依旧森白。阳光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,也照见他唇边那一丝几不可查的、自嘲般的紧绷。

京城的刀光剑影,从来不在战场之上。

而他的软肋,似乎已暴露于人前。

凯旋的荣耀尚未焐热,帝都的暗流已裹着脂粉香与陈旧墨息扑面而来。

沉寒霄与楚宁并肩步入大殿,玄甲未卸,披风下摆在金砖上划过冷硬的弧度。他下颌绷得极紧,宛若一柄收入鞘中却仍嗡鸣不止的凶刃,连周身萦绕的血气都尚未散尽。

封赏的谕旨方落,一道黏腻滑溜的声音便割破了殿中尚存的几分庄重。

“陛下——”礼部刘尚书,亦是沉寒霄名义上的姑父,躬身出列,脸上堆着谄媚的笑,眼尾纹路里却藏着淬毒的针,“寒霄此番立下大功,老臣与有荣焉。只是……”

他刻意拖长了语调,浑浊的目光在沉寒霄紧束的腰封、修长却过于苍白的手指上细细碾过,最终落在那张没什么血色的俊美脸庞上。

“寒霄这孩子,心性嘛……终究是异于常人些。”他声音不大,却足够让殿内每一双竖起的耳朵听清,“这般年纪,不近女色,不嗜享乐,整日只知埋首军务,这心性能坚毅到何种地步,又能对陛下、对朝廷忠心到何种地步……老臣实在……忧心不已啊。”

字字句句,未提“天阉”,却字字都在暗示他“非我族类”,其心必异。他在赌,赌沉寒霄宁肯背负“孤僻乖张、难以掌控”的污名,也绝不敢将那最不堪的隐秘宣之于口。

殿内气氛微凝。龙椅上的皇帝目光晦暗不明,指尖在扶手的龙首上轻轻敲击,并未立刻斥责这荒谬的指控,“将军此次功绩,朕心甚慰。不过,……“他语气看似平和,实则施压。

“……朕听闻,楚宁公主此次也随军上了战场?战场岂是儿戏之地,此等行径,朕不得不虑,亦不得不罚。”

皇帝的语调依旧平稳,却将“异于常人”的刁难,轻巧地转化为对沉寒霄“治家不严、约束无力”的责问。这看似轻描淡写,实则更为凶险——它默认了刘尚书那番“心性有异”的潜台词,一个连家事都处理不好、任由女眷干涉军务的将军,又如何能让人全然信任其忠诚与能力?

沉寒霄垂眸立于殿中,沉默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封住了山口。唯有负在身后、将玄色衣带绞得死紧的手指,泄露了他内心的屈辱与惊涛骇浪。他无法辩解,任何关于他身体秘密的言辞,都会将他推向更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
殿内静得可怕。满朝文武眼观鼻,鼻观心,无一人敢贸然开口。一来,沉寒霄素来不结朋党,冷硬如铁,无人愿冒着引火烧身的风险为他辩护;二来,常伴君侧,谁不知陛下对这位功高震主、又手握重兵的将军最为忌惮?此刻沉默,便是最明智的立场。

沉寒霄孤身立于殿中,如同一头被无形枷锁困住的猛兽。所有的功勋与忠诚,在此刻都化作了刺向自身的利刃。他唯有沉默,负在身后死死绞紧衣带的手指,是克制,也是无声的屈辱。

楚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那根名为“忠诚”的绳索,正套在他的脖颈上,缓缓收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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