匆匆忙忙地质问他是否被人看见。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,才苍白地留下一句敷衍的别怕。
只是他的内心,一直深怀愧疚。
明明知道,燕翎与自己一样,只是身不由己的孩子,还是为了一己私欲,被利用做了那样的事。
赵绣猛地倒抽一口凉气,动作太大,牵动了伤口,让他的身体因疼痛而痉挛,一下失去平衡,几乎栽倒。
燕翎看见他脸上一丝血色也无,惨白得吓人,不禁有些慌乱。
“怎么了?”燕翎捧住他的脸,指尖却触碰到一片冰凉。
赵绣的脸上全是冷汗,肩上包扎的纱布也复又透出血色。
燕翎被他的异常吓了一跳,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你的伤口又挣开了,是不是疼得厉害?”
他朝殿外厉声嘶吼:“御医!御医!”
赵绣因他的呼喊恢复了一些神智,看见他这张写满急切与担忧的脸庞,眼前却又恍惚看见小时候的燕翎在水中挣扎,心中的愧疚让他心痛难忍,五脏六腑都好似拧绞在一起,无法呼吸。
“没事……”他挣扎着试图安慰燕翎,声音却破碎成一段又一段的呻吟。
“别说话了。”燕翎低声地喝止,想去按压不断流血的伤口,又怕弄疼他,指尖颤抖着悬在空中,最终什么也没做,只是徒劳地将他紧紧抱住。
“没事的……孤在这里,他们马上就来,没事的……”
他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中,倒映出难得的恐惧。
赵绣正无力地靠在他怀里,身上早已是冷汗淋漓,浸湿了两人的衣裳。
御医冲进来,为赵绣重新包扎了伤口。
他痛得身体紧绷,却努力压抑着喘息声,偶尔才会发出粗重的闷哼。
燕翎见他如此脆弱隐忍的样子,心中添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沉重。
为什么?
他只是想更了解赵绣,想更靠近他,为什么,总把他弄得伤痕累累?
“究竟想到了什么?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困惑与疲惫。
赵绣睁开眼睛,痛楚与惊悸的情绪如眸中水汽一般弥漫,他望着燕翎,看见对方眼中一抹痛苦的温柔。
“臣……臣想起了母亲……”
提到母亲,他的声音再度哽咽,而后别开了视线,将脸埋入软枕,只留给燕翎一个脆弱颤抖的背影。
关于母亲的伤痛,就像一把钝刀一样,刺痛着燕翎心中那片柔软却荒芜的地带。
他清晰地意识到,他与赵绣本就是同病相怜。
那些猜忌,在赵绣此刻真实剧烈的痛苦面前,显得何等卑劣而可笑。
他呆呆站着,沉默良久,最后只是伸出手,轻柔地抚摸着赵绣的头发,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。
“不想了,”他几乎恳求一般,“什么也不要想,孤在这里陪着你。”
赵绣的伤在燕翎的精心照料下,总算渐渐愈合,新肉生长,带来阵阵刺痒,幸而如今是冬季,日子尚不至于难捱。
燕国的天空,常常是阴沉的灰蓝色。空空荡荡,没有一丝云彩,也没有任何飞鸟,像是一顶巨大无比的琉璃罩子,把整个燕宫紧紧扣在里面。
赵绣坐在靠窗的软榻上,目光落在庭院的一角,那是一株叶片落尽的枯树。
枝桠嶙峋,直愣愣地伸向天空。
光看它枯索的枝干,完全无法知道这是一棵怎样的树。不过向阳花木易为春,昭阳殿是燕宫的近水楼台,想来冰雪消融,春和日丽时,它应也会抽枝发芽,成一片繁阴美景。
这样的日子,宁静也无聊。
赵绣身子虚,总感觉人懒洋洋地不愿动弹,燕翎不来时,便懒得和人说话,连带着成朱话都少了许多。
成朱服侍着赵绣喝完了药,便在一旁收拾药碗。如今昭阳殿的宫人人多眼杂,动作不由比往日更小心了些。
偶尔她偷偷抬眼,便觑见赵绣的侧脸。
下颌比从前尖削了些,透着血气不足的苍白,只有一双眼眸还算有些神采,从窗外望着远方。眉宇间总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忧愁,淡淡的,却也化不开。